妖妃 二十四

天武二十七年,老皇帝驾崩。报丧的钟声传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角落。人们还没来得及悲切多久,便传来新皇登基,大赦天下的消息。虽说换了一个皇帝,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,还是照旧过下去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都是如此。

 

老皇帝驾崩的当夜,太子一行人便秘密赶回了皇宫。将传位昭书等一干事宜准备妥当后再行发丧。清穆这边虽暂时逃出了洛山,却因逃婚得罪了有熊氏,而有熊氏也正有了进攻中原的由头。两方一时僵持不下,对峙于洛水河畔。

 

因着国丧,玄晶宫四处都挂上了白绸,原本华丽的宫殿变得无比寂寥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后宫也是如此,没有了皇帝的宠幸,即便位于太妃之位,净渊的地位也大不如前。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某些人的功劳,可对于这一切净渊不甚在意,倒也乐得清闲。

 

盛暑已过,秋雨纷沓而至。随着月份渐长,净渊愈发觉得疲累。他靠在廊檐下的躺椅上假寐,听着雨声心里默算着临盆的日子。从京都派人去洛山报丧已有几日,想必清穆能赶在他生产之前回来。这世上除了他,最期盼这孩子平安降生的只有清穆了。


皇帝虽然对他承诺过不会对孩子下手,可是真等到那一日,他无力招架之时,难保不会借机除去这个唯一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。即便他能相信皇帝,皇后却是万万不能信的。

 

脚步声打断了净渊心中的盘算,他睁眼看着来人,一身明黄色的锦袍,头戴金冠,冠上缀着上好的红玉。做了皇帝的清羽确实比之前做太子时多了几分威严,比起他的父亲还是少了些上位者的气势。

 

“怎的不进屋歇着,当心着凉。”碍于身份的关系,清羽并不会常来玄晶宫。却会让人将净渊的衣食起居每日向他汇报。

 

净渊也不起身,照旧半躺在那,“屋里闷得慌,太医也说了要多出来走动走动。”他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,柔声说道,“到时好生产。”

 

清羽看了一眼净渊的腹部,这个孩子是横在他和净渊之间的一道坎。此子不除他与净渊之间永远都隔着一辈,也是自己皇位最大的威胁者。蛮夷之地常有子夺父妻,甚至兄弟共妻之事,之前孩子会被现任的丈夫杀死,这样子做几乎与兽类无异。清羽能走到今日虽算不上什么大善之人,可要对尚在襁褓中的手足动手,他还是做不到。况且他对孩子下手,依净渊的性子即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苟活于世。

 

“只是近日雨水太多,不然倒是去护国寺赏菊的好日子。”清羽在他身边坐下,随手拿过搭在椅子上的披风,给净渊盖上。“先皇还在时,每年都要去护国寺秋祭。穆儿小时候很喜欢吃那里的斋饭。”

 

“是吗。”净渊乏的厉害本对他说的话不甚在意,听见清羽难得说有关清穆的事情,他便有了兴趣。他笑道,“小殿下不喜欢山珍海味,反倒喜欢和尚吃的饭菜。”

 

自老皇帝走后,他还从来没有回忆过往事,“穆儿这孩子自小与旁人不同,少年老成,有勇有谋,也只有他敢在朝臣的面前与他皇爷爷舌枪唇战。”他笑着摇摇头,“也亏得父皇宠爱他,才没有和他一般见识。”

 

听到这,净渊不知为何有些难过。清穆与老皇帝的感情很好,他若得知老皇帝去世的消息,大概会很伤心吧。

 

紫涵端着药碗走来,见皇帝在,连忙行礼。

 

“该喝药了。”清羽接过碧绿色的瓷碗,舀了一小勺吹凉了递到净渊嘴边。

 

看着深褐色的液体净渊直皱眉,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,“可以不喝吗?太苦了。”

 

一碗药端了半晌也没喝下去一口,清羽倒也不恼,耐着性子哄他。毕竟美人娇嗔的模样,着实让人看着心疼。

 

雨势渐弱,零星飘下几点雨,只是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。雨虽停了,却刮起了风。净渊刚喝完药,发了些汗。被风这么一吹觉得有些凉意,本想起身回房,可能因为躺久了手脚使不上劲。皇帝怕他伤着自己,干脆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。净渊将头靠在他肩上,隐隐能闻到淡淡的海棠花香中伴着些苦涩的药味。

 

直到明黄色锦袍的一角消失在门边,远处的另一个身影也悄悄的离开了玄晶宫,去往她的主人那里。将她看到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告诉坐在凤鸣宫的皇后娘娘。

 

曾今的太子妃,如今的皇后,夏盈心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偷听丈夫墙角的一日。自那人走后,她手里端着的茶水,从热到凉也未喝上一口。

 

“娘娘。”小桃是打小就跟在她身边的,在太子府时,也见过他们夫妻恩爱的模样。见着自家主子,这怅然若失的模样,自是心疼不已。“茶凉了,奴婢给您换一盏吧。”

 

茶杯重重放下,茶水溅了出来,撒在黄花梨木的小几上,搁在一旁的香炉也未能幸免。“不必了,本宫不想喝茶。”

 

刚刚宫女回报的那些话,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,她想象着皇帝对净渊的那些温柔和宠溺,是她不曾拥有过的。她从小被教养得端庄大方,喜怒不形于色,一个当家主母应有的威严和智慧她都不缺,为何皇帝会被净渊这样的人迷了心智。

 

若净渊是个身家清白的世家公子,她也不会如此不甘心。毕竟寻常富贵人家也有三妻四妾,皇帝的后宫怎么也不会只有她一人。净渊先是魅惑了先皇,如今怀着先帝的骨肉又来勾引皇帝,怎么看都是个祸国殃民的角色。更何况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极大的威胁。

 

皇帝小心将净渊放在榻上,又给他盖好锦被。“好好休息。”

 

“皇上这就要走了吗?”净渊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问道,充满倦意的眼睛里漾着些水汽。皇帝知道他这是累极了,孕期的坤泽若没有乾元的安抚,会变得异常脆弱。他与清乾是父子,信香多少也会有些相似,净渊需要他的陪伴,却从来不肯说出来。

 

“朕命人将公务取来,你先歇息。”清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将手放进被子里。“晚膳想吃什么,吩咐下去。”

 

净渊眨了眨眼睛,笑道“这些日子吃多了进补的汤药,腻得慌,我也想尝尝素斋是什么味。”

 

“宫里的御厨做不出护国寺素斋的味道,今日先将就着,待穆儿回来,咱们一起去护国寺。”

 

净渊缓缓的闭上眼,只依稀听见清穆要回来的消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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